川普《2025 计划》会在美国知识界和技术官僚阶层 产生什么后果?
作者:托马斯·B·埃德索尔(Thomas B. Edsall，纽约时报专栏作家，著名记者、学者)
日期:2024 年 12 月 4 日
编译：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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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概要：
本文根据川普的发言和《2025计划》团队的发言，预期川普政府2025年的政策和战略。主要有下面几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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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联邦技术官僚的恐吓：将职位标记为不必要的职位，以营造一种敌对的工作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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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邦官僚机构改革：计划重组联邦机构，包括引入“F附表”以剥夺高级技术官僚（非政治任用）的工作保护。策略包括裁员、辞职和重组，旨在削弱政府中自由派的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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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击目标行业：学术界、精英大学、庇护城市、非营利部门和 DEI（多样性、公平和包容性）计划被确定为目标。限制对不符合保守主义意识形态的机构和计划的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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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和监管操纵：重新定义或重新解释法律，以扩大行政权力并压制反对派的声音。利用税收措施、认证要求和研究资金限制等工具来施加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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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权主义的担忧：专家警告恐吓和专制治理的正常化，可能会破坏民主原则。侵蚀民主规范、扩大行政权力。
全文翻译：
11月19日，即选举日两周后，埃隆·马斯克展示了或许是最残酷的，甚至是最虐待狂的手段，让联邦公务员的生活变得难以忍受。
11月22日的《华尔街日报》头条很好地描述了这种情况：“马斯克向联邦工作人员发动网络大军。”
发生了什么？马斯克转发了一条推特，宣称："我认为美国纳税人不应该为美国国际开发金融公司雇佣一名‘气候多样化总监’买单。马斯克还发表了一条评论，与当选总统的措辞如出一辙：“这么多假工作"。
马斯克的推文被3320万人点击，推文中描述了37岁的阿什利·托马斯（Ashley Thomas），据《华尔街日报》报道，她拥有“麻省理工学院和牛津大学的工程、商业和水科学学位”，目前担任美国国际开发金融公司“鲜为人知的气候多样化总监”，该公司为“私营公司提供资金以改善发展中国家的生活水平”提供建议。金融公司的一名官员告诉《华尔街日报》，托马斯的工作“技术性很强，专注于寻找符合美国战略利益的创新，包括加强农业和基础设施以应对极端天气事件。”（作者在表达：外行要干涉内行）
随着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托马斯的工作受到威胁，她试图让自己远离聚光灯，关闭了她所有的社交媒体账户。
社交媒体对公共部门员工的严厉批评只是当选总统唐纳德·川普和他的 MAGA 支持者用来摧毁他们眼中左翼在政府和学术界的据点的一种方式。
尽管企业主对此表示抗议，但至少在我看来，对川普及其盟友报复的担忧已促使两家主要报纸《华盛顿邮报》和《洛杉矶时报》拒绝在总统竞选中支持任何人。
同样，美国企业——似乎承认了川普明确威胁要惩罚对手——将对川普的支持从2020年的3.582亿美元增加近一倍，达到2024年的6.605亿美元。据 OpenSecrets（一家位于美国华盛顿特区的非营利组织，负责跟踪竞选财务和游说的数据）称，企业对拜登总统的支持在2020年为5.633亿美元，对卡玛拉·哈里斯的支持在2024年为4.508亿美元。
《华尔街日报》上周报道称，为了进一步预测川普领导的政府会报复，企业正在“从其网站上删除左倾政策，并寻找在保守派播客上露面的机会”。
随着川普及其盟友的行动，2016年大选后兴起的反对川普政府的组织大多已经收摊，至少目前如此。《政治报》在11月5日后不久报道称：“反川普运动已经支离破碎。现在它正努力保持生存空间。”
事实上，初步迹象——正如我新闻编辑室的同事所说，“反川普倦怠：抵抗力量表示已经筋疲力尽”——表明自由派反对派正在做耶鲁大学历史学家蒂莫西·斯奈德（Timothy Snyder）警告过的事情，他曾广泛撰写有关希特勒和斯大林的文章：“不要提前怂了。”
将从2025年1月20日开始，川普的忠实拥护者所施加的早期胁迫性压力就是对未来的预示。右翼势力通过了一项非同寻常的议程，即使不会取得巨大成功，也一定会对自由主义和民主党的重要支柱造成损害。
川普深信，司法部和中情局等机构的政府高层人员都是为了对付他，他是这场攻击的幕后推手。不过，这一次，他将在政府要职上拥有众多盟友，他们同样致力于消灭“深层政府”。
就拿联邦公务员队伍来说吧。川普指定的管理和预算办公室（OMB）主任罗素·沃特（Russell Vought）在大选前由美国复兴中心（Center for Renewing America）主办的一次演讲中宣称：“我们希望官僚们受到创伤性影响。当他们早上醒来时，我们希望他们不想去上班，因为他们越来越被视为恶棍。”
沃特说，川普政府必须对民主党和美国左翼联盟发动战争，该联盟致力于摧毁我们的国家：“美国的严峻现实是，我们正处于马克思主义全面接管国家的后期阶段，”沃特认为，“我们的对手已经掌握了政府机构的武器，他们已经把矛头瞄准了我们。他们会继续瞄准这个目标，直到他们不再赢得选举。”
川普选择的卡什·帕特尔（Kash Patel，FBI）去年不甘示弱地向史蒂夫·班农（Steve Bannon）描述了他的计划：我们会出去寻找阴谋家，不仅在政府中，而且在媒体中。是的，我们会追捕那些在媒体上对美国公民撒谎、帮助乔·拜登操纵总统选举的人。我们会追捕你，无论是刑事还是民事，我们都在调查。但是，是的，我们正在警告你。史蒂夫，这就是他们恨我们的原因，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专制的原因，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独裁的原因。
在这场斗争中，目标是谁？
名单很长，通常集中在学术界，尤其是哈佛、耶鲁和斯坦福等精英大学；社会学和心理学等领域；庇护城市；非营利部门，该部门雇用了1280万人，每年的工资总额为8731亿美元；大约1100万非法移民；除福克斯之外的三大电视网络；司法部、中央情报局和武装部队的高层；遍布公共和私营部门的一系列民权执法部门；以及美国各公司中已经摇摇欲坠的多元化、公平和包容性（DEI）的举措。
虽然并非所有的攻击都能经受得住法律挑战，但手段可能包括对大学捐赠基金征税、改变认证规则、部署军队作为非法移民围捕的一部分，特别是在庇护城市，声称国家紧急状态为此类行动辩护；新任命的内阁成员要求高级部门人员辞职；裁员以解雇联邦雇员；试图收回总统扣押国会拨款的权力；通过行政命令创建“F附表”（Schedule F）——对执行政策、制定法规和执行规则的高级联邦工作人员的分类——取消他们的公务员工作保护。
（注：F附表任命是美国联邦公务员系统中，例外服务的一种职位分类，在川普前政府末期的2020年和2021年曾短暂存在。它包含与政策相关的职位，取消了对他们的公务员保护，使他们容易被解雇。该计划从未全面实施，在拜登政府上台之初被废除之前，也没有人被任命担任该职位。川普表示，他打算在第二个任期开始时恢复F附表级别的运作。）
以下是川普可能任命者决心的一个例子：
丹佛市民主党市长迈克·约翰斯顿（Mike Johnston）告诉当地新闻网站Denverite，他将尽一切努力保护该市被川普政府威胁驱逐出境的无证移民。川普选择成为“边境沙皇”的汤姆·霍曼（Tom Human）反驳道：“我和丹佛市长在一件事上意见一致。他愿意坐牢，我也愿意把他关进监狱。”
哥伦比亚大学国际和公共事务教授亚历山大·赫特尔-费尔南德斯（Alexander Hertel-Fernandez）通过电子邮件描述了新任总统议程的范围：
与川普总统的第一任期相比，即将上任的川普-万斯政府似乎准备使用个人和机构机制来恐吓和压制所谓的敌人，包括商界、非营利性民间社会组织、大学和联邦政府。
赫特尔-费尔南德斯继续说，在高等教育方面，政府已经表示有兴趣部署各种策略来控制和施压高等教育机构，不仅包括已经在州一级受到攻击的大学，还包括私立大学。这些策略包括利用美国教育部、卫生与公众服务部、国土安全部和司法部作为武器，包括使用涉及民权执法、研究资助、认证和国际学生签证准入的工具。
赫特尔-费尔南德斯指出，仅仅只要提出惩罚性措施的威胁就可能奏效：我们从比较研究中得知，通常仅仅是政府干预的威胁就能让想要独裁领导的敌人噤声或受到恐吓。
我们已经看到有关商业、高等教育和慈善事业领导人开始担心，反对新政府会带来麻烦。
先发制人的退缩和沉默也是联邦政府中独立运作的公务员队伍健康发展的一大隐忧。除了所谓“F附表”的实施将对联邦政府所依赖的无党派技术专家构成直接威胁之外，川普-万斯政府及其盟友已经明确表示，他们的策略是依靠恐吓--尤其是通过网络平台和社交媒体的媒介--来欺凌和威胁那些寻求维护法治和对权力说真话的公务员。
如果说《高等教育纪事报》是学术界对川普胜选反应的晴雨表，那么有迹象表明，现在的情绪不是愤怒，而是自省，评估我们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在11月21日的一篇文章《学术界与现实的背离：美国人受够了，不仅仅是投票给川普的人》中，耶鲁大学英国小说教授，《优秀的绵羊：美国精英的错误教育和有意义的生活之路》一书的作者威廉·德雷谢维奇（William Deresiewicz）写道：
学术界的政治被打败了。它的思想、假设、观点和立场--在官方声明中表达，在政策和实践中体现，在中心和办公室中确立，并由教授队伍中的一大批领军人物所拥护和传授--已被摒弃。这一点在11月5日之前就已显而易见。现在再也无法否认了。
他说，川普 "令人震惊、邪恶、犯罪。但他越坏，自由派精英一定更坏，如果有这么多人喜欢他而不是他们的话"。
德雷谢维奇大笔一挥，指责“人文学科、除经济学之外的社会科学、‘研究’项目和部门、教育和社会工作学院、精英大学和文理学院”。
麻省理工学院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达龙·阿斯莫格鲁（Daron Acemoglu）也怀着类似的反思心情，在X上发表了一篇长文，他认为自由主义在一定程度上是作为“一种批判传统经济和政治精英如何行使权力的哲学”而开始的。“因此，我的假设是，自由主义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它掌权后没有适应新的现实。它变得过于强势，自我批判不足。”
阿斯莫格鲁写道，即使到了里根政府时期，“新政”（小罗斯福）自由主义的三个信条依然存在，并逐渐变得更加强大：（1）文化自由主义，强调个人主义、自主性和进步的文化态度；（2）赋予受过教育的精英权力，其形式既包括技术民主和任人唯贤，也超越了技术问题，扩展到道德价值观等问题；（3）强调建立可预测的法律法规实施程序。
问题出在哪里？阿斯莫格鲁写道：“这三个信条的盛行——没有足够的反对——是自由主义失败的根源。为少数群体辩护是一回事，而将价值观强加给不持有这些价值观的人则完全是另一回事（例如，告诉人们可以使用什么语言，不可以使用什么语言）。由于缺乏足够的权力平衡，文化自由主义越来越倾向于后者。”
用阿斯莫格鲁的话说，左翼的这些和其他过激行为给许多人造成了这样一种印象，即自由主义在呵斥他们，在傲慢地贬低他们，甚至在试图做的事情上效率不高。诚然，有些不满是脱口秀、右翼媒体和社交媒体制造出来的。但也有一些是真实的。
川普利用政府作为对抗左翼的武器，其成败很可能取决于他任命的人能在多大程度上控制联邦监管和拨款机构。
加州大学河滨分校的社会学家史蒂文·布林特 (Steven Brint) 在一封电子邮件中指出，“理论上，联邦政府对学术界有很大影响力。这一影响力包括对高校超过1110亿美元的财政援助和约550亿美元的研究经费。”
布林特指出，在他的第一个任期内，川普“提议取消国家艺术基金，并削减科学机构的经费。这些提议没有成功，我认为这次也不会成功。”
然而，2025年的不同之处在于，川普将试图利用“F附表”将自己任命的人选安排到监督财政和其他资源分配的职位上，部分目的是将他们从自由派机构和领域转移到保守派机构和领域。
川普决心消灭的一个自由主义项目是对所谓 DEI的推崇，咨询公司麦肯锡将其描述为“许多致力于支持不同群体（包括不同种族、民族、宗教、能力、性别和性取向的人）的组织所持有的三种密切相关的价值观。”
简而言之，这些价值观代表了川普和他的MAGA 部队现在试图从美国人生活中消除的一切。
彭博社在11月29日发表的一篇题为《川普团队瞄准常春藤联盟，准备攻击DEI》的文章中报道称，（极右翼）曼哈顿研究所高级研究员，DEI的忠实批评者克里斯托弗·鲁佛（Christopher Rufo，极右翼活动分子）受邀前往海湖庄园，向川普官员介绍情况。据彭博社报道，鲁佛建议将联邦资金与终止所有公立和私立大学的多样性、公平性和包容性项目挂钩。潜在的限制措施可能会威胁到常春藤盟校每年获得的数十亿美元联邦基金，这些基金用于研究和其他领域。上一学年，仅哈佛大学就获得了6.86亿美元，这是其最大的研究支持来源。
“我希望总统对常春藤联盟的 D.E.I.施加压力，”鲁福告诉彭博社。“如果常春藤联盟在 DEI方面存在歧视，这将对联邦资助施加条件，尤其是常春藤联盟。”
“如果你不停止歧视和违法，你将不再有资格获得联邦资助，”鲁福继续说道。“我认为这是前进的方向，大学会立即屈服。”
在纽约大学历史学家，《强人：从墨索里尼到现在》一书的作者露丝·本吉亚特（Ruth Ben-Ghiat）看来，MAGA已经赢得了一半的战斗。她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写道：
可悲的是，我们的民主已经沦为“被俘虏”的状态，这当然要归功于“联邦主义者协会”（Federalist Society）和州一级的共和党机构以及最高法院的辛勤工作，最高法院将匈牙利总理维克托·欧尔班（Viktor Orban）等专制者需要多年努力才能实现的目标交给了川普，给予他“官方（犯罪）行为”的豁免权，即使这些行为涉及派遣海豹突击队执行政治暗杀计划。
根据本吉亚特的说法，下一步将是驯服媒体：
我们可以预期，川普及其同僚将使用压力、诉讼、“创造性”地应用法规、威胁和所有其他专制工具来改变媒体和机构的格局，使反对派的声音影响范围更小、更弱（包括因威胁而自我审查），并越来越多地被更加强大的“虚假消防水带”所取代。
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公共政策教授戈登·阿布纳 (Gordon Abner) 通过电子邮件也表示，在某些方面，美国机构已经开始顺从川普：
我认为川普不必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改变那么多的法律、规则和规定。公司、大学和非营利组织已经在摆脱DEI的束缚，而川普除了运用他的演说技巧之外无需做任何事情。许多领导人要么同意他的信息，要么认为他们的客户和捐赠者也同意他的信息。大学已经在削弱其终身教职政策，而认证标准要求大学遵守法律，因此，如果各州或联邦政府通过了川普所倡导的法律法规，那么认证也只需照搬即可。
阿布纳认为：
最大的公开秘密是，川普的信息确实引起了人们的共鸣，民主党人需要接受这一点，并在不诋毁支持他信息的人的情况下对其进行解读，而这是行不通的。因此，就自由主义受到破坏的程度而言，这不仅仅是因为川普。这是因为许多美国人想要专制的领导，或者害怕反抗专制的领导，这是难以接受的。也许我们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出类拔萃。
阿布纳接着说，川普最令人担忧的不是他会做违法的事，因为在这一点上，违法意味着什么？最令人担忧的是，他将合法地扩大自己的权力，如果并且可能在他公开欺凌和恐吓普通美国公民和机构领导人时，没有足够多的掌权者说这是错误的，是极不美国的。
从我们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艾伯纳似乎是对的。
编辑：一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