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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的山母亲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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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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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的山母亲的河


      刘力 (江西南昌)

       
      人生很短,思念很长。父亲去世28年,母亲前年也走了。思念压在心头,总想给他们写点什么?思绪穿越时空,父母的形象清晰如昨,眼前瞬间映现父亲爬过的山,母亲蹚过的河......
       

      父亲与母亲


      父亲生在岳麓山下,取名金球,潜心于岳麓书院旁苦读,成了解放后长春地质学院的首批学员,那以后,他自诩名“地球”、“山之子”。

      母亲生在羊马河边,取名仁超,长江边的小城,常有她练体操的身影,成绩颇佳,容貌出众,由于特殊原因,她没进过大学门,常倚河静思,那以后,母亲的心也成了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河......

      学成归来的父亲进了地质队,年轻的他赤脚走过许多旷野中的河流渠溪,翻越了许多蜿蜒悠长的山川,那些山川旷野,留下了带着湘音的歌声,那歌叫《地质队员之歌》,坚实的脚印之上,每片树叶都粘上了颤颤的音符。

      父母都姓刘。于是,山野里那场简单的婚礼给许多人留下了深刻印象,那份打趣也在日后浸入了我的耳中,年幼的我曾调皮地说:爸爸打我我跟妈妈姓!简单的话语中,其实藏着深深的情,那是一颗幼小心灵中的魂。
       

      父亲母亲和我


      最初的记忆留在了赣南,一个叫竹森下的小村。一个不通公路没有电灯的村庄,父亲一头挑着被子一头挑着我,母亲端着盆碗,背着出生不久的弟弟,行走在山涧小路上。

      村里的山叫竹森山,村里的河叫竹森河,日出日落三年。父亲在那劳动,效仿东坡陶潜,种田修渠。母亲教村民识字,又学会了做饭织衣,晚饭后,常常坐在竹森河畔的草地,唱着一首又一首的歌。

      鱼游大河,龙出潜渊。告别山村后,父亲跻身一座叫黄冠山的煤矿,日出下井日落还,每天都是一身汗水一身泥,脸上全是煤灰,他却乐观地哼着歌洗着冷水澡。母亲成了宁都河边一座小学的代课老师,那时起,教鞭一执便是一生。

      离开煤矿,父母转身钨矿,操持本行,潜心十余年。矿名画眉坳,山名白石山。这里的日子虽艰苦,但父母的感情却是举案齐眉,坚若磐石,让艰辛的日子充满了蜜一样的甜。

      探矿、选矿、采矿......父亲找回了自己的专业,那么热爱那么执着,每块矿石都成了他心中的期待和寄托。每次下井前,父亲总是哼着熟悉的老调,说着“山不在高,有矿则行”,浑身似有使不完的劲。

      母亲在矿上小学展开了讲义,校园门前有条涧河,她在河边备课、洗衣,养育着儿女,浓浓的川音久久地留在了校园中,数十年后,一些当了院士、教授的学生,还深情地回忆刘老师带着他们走过的路。

      父亲教我打球,母亲教我唱歌,说的最多的是,“人要有远大的理想,要学谋生的本领。”每次出差到城里,父亲总记得带回我最爱吃的油条,还有薯包子芋包子。任教的母亲从未给过我满分,那时我认为是苛刻,时光的流逝方知父母的良苦用心。

      冬去春又来。山里留下了天然雕饰的故事,那年夏天,矿上学校放了颗“卫星”,数十名学生列市里中考前茅,我竟然“中了状元”。母亲对我说,这回得满分了!父亲露出了他少有的爽朗笑声,之后默默地给我打了只木箱,还说“考上大学买皮箱”。

      我是坐矿里货车进城的,戴着父亲摘下的手表,揣着母亲烹制的腌菜和霉豆腐,还有那只木箱。

      城里离矿上百余里山路,不远又很远,我极少回去。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信是联系的渠道,父亲总告诉我,又发现了什么矿,母亲总是叮嘱“你作文写得好,要坚持,我最爱看。”读信如面,自拆两行泪,家书热眼眶。父母合写的信,世间少有。正是信之缘,优化了我的写作,还让我深深爱上了那个信以为媒的时代
      。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那次校园劳动,我伤了脚,父母顶着凛冽的风,寒冬里来到了医院病床前,从怀里掏出的是带着热气的“水煮花生,”那以后,水煮花生成了我最爱吃的零食。母亲把我的伤脚塞入怀中,我看见了她眼里的泪,父亲在门外抽烟踱步,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抽烟。
       

      我和父亲母亲


      上大学不久,父母终于迎来了他们的春天,离开工作十余载的钨矿,定居在了长江边上那座叫黄石的城市。倚居月亮山脉,续写山水情怀。

      每每假期,是与父母团聚的时光。那时家里并不富裕,母亲却总会变着花样弄出许多好吃的东西,她总是带着温馨的笑容看着我吃,剩下的,则是她的“美味佳肴!”
      父亲拉我登山,东方山、月亮山、黄荆山......山上有他的杰作,倚坐山顶,指着山下穿城的长江水,给我讲着大山的情怀。“人不能有傲气,必须有傲骨,才有出息”。

      母亲又执起了城里的教鞭,学生是厂里的职工,那次,我路过,看到正在上课的教室里,几位学员在瞎闹,母亲则始终微笑着,言语一如平常平稳,如平静河底的流水,润物无声,直到退休,带回了十余本“模范教师”、“优秀教师”的证书,让已短暂从教的我投去敬佩的目光。

      家里最幸福的时光,是我携妻儿探家时。那个时光,家里全是欢声笑语。父母亲又成了没长大的孩子,抱着牵着孙子走遍了城里的风景点,他们平素难得有这样的时光这样的兴致。

      或许父亲对自己的身体有感觉,他默默地收集了数十年对地质对爆破的研究资料,又编撰了数代人的家谱,自画了家乡的地图,还认真地标出了比例尺,那是地质总工程师的专长了。交给我时,几页纸似乎很重,我却丝毫没感觉什么,这或许是一生最大的遗憾了!

      时光雕琢经年,岁月细刻苍夷。那年春节后的一天,我接到了父亲打来的电话,说是马上开会了,正在拟一份“开采与环境”的政协委员提案;当天晚上,噩耗传来,匆匆赶回,父亲已安卧冰棺,突发的脑溢血,永远地带走了我的父亲。

      倚坐棺旁,两天两夜,或泪或哀,整理遗物,把父亲最后的提案送到了市政协,会上忽儿就多了道风景。孩子们陪着母亲,把父亲送到了马鞍山,墓前种下了两棵松树,大山的儿子躺在了大山的怀抱。

      白云苍苍,岁月悠悠。伫立墓前,泪湿衣裳,我静静地品味父亲的一生。书橱摆放着他一生的证书、积累的标本、留下的文稿,我却记起了父亲为家中扫去的尘埃;桌上先摆好的餐前碗筷;用出差补助换回的面包蛋糕,记起了父亲督促背书练字,还有罚站挨训的场景,想起了父亲见到孙儿的自豪和满足,还有他呷着茶壶的微笑。所有人都说他是“严父”,却很少明了他心中那团火。
       

      我与母亲


      天涯孤旅,归宿宁馨。退休后的母亲,执拗地住在了她与父亲生活过的旧房,直到拆迁。母亲只干两件事,日复一日,她说“这叫生活规律”。

      她从厂里买回了大堆毛线,质地不一。“给每个孩子织三套,厚的,薄的,还有不厚不薄的”。那以后,每天午休后,家里的阳台上,便有母亲坐在竹椅上织毛衣的身影,谁也无法把她从“岗位”上拉下来。那次工会组织疗养,工会主席对我说,“安排的景点你妈都没去,关在房间织毛衣。”几年后,妈妈把叠得齐整的衣裤帽袜交到了孩子们手中,她说:“老了,眼花,费时好久,以后没人会给你们织毛衣了。”

      清晨,母亲总是出现在社区广场舞的队伍中,舞友们成了她最好的朋友,她还不时给他们些资助,尽管她不富裕,连买菜也拣便宜的,却常说“共产党好,政府好,退休老人每月还有几千块钱。”入夜,她拿着从农村带到城里的歌本,自唱自赏,或打开电视,守着音乐频道跟唱,在歌声中回味过去的日子。

      我与母亲,有二十年情境一样的探望和守望,年年相似,岁岁不同。

      情深母子,浓浓舐犊。登车互知,下车电话。在老屋的窗前守着拖着箱子的儿子归来。进门先吃莲藕排骨汤,再喝她早已泡好的茶。母亲则拿着有我文章的样报,捏着放大镜,在阳台上细细地朗读,阳光洒在她的脸庞,画面恬美圣洁。“写得很好,又进步了。”这句话听出了耳茧。

      十多年前,母亲确诊结肠癌。术后,她坚定地拒绝了放疗化疗。小弟带她找中医,那副中药她便自熬自服,从未间断。她说:“药苦心甜,我坚持着”。是的,妈在家就在,孩子们会不约而同地来到她身边,听着她一遍遍地唠叨。

      母亲终生只用老人机,最大的遗憾便是没学会视频,只有孩子回去时,她才拿出列写的数十个名字,一天视频几人,一年下来,便与亲朋好友聊了两圈。

      一段特殊的时光,我陪母亲在封闭的小区封闭的单元狭小的家里生活了两个月。夜里,总起身给她掖掖被子,看着满是皱纹熟睡的脸,忽儿就想起了自上高中从来没有过这么长的陪护,欣慰与鼻酸交织。

      谢亭离别处,风景每生愁。在病床前最后的九天九夜,是我终生难忘的时光。母亲平静地交代了后事,“不要花圈,不要收礼,你们在就行,”母亲喜欢歌声,我们边给她捏着腿脚,边默默地唱着歌,那首“我的家乡有一条小河......从我身边静静地流过......”如果歌声能唤醒母亲,我,愿意唱到地老唱到天荒啊!
       

      父亲和母亲


      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是非常普通极为平凡的人,但他俩的身心容量却像一所学校,默默付出从来不图回报。
      父亲终生与山为伍,献身地质,永远唱着“是那山谷的风吹动了我们的红旗,是那狂暴的雨,洗刷了我们的帐篷......”母亲终生与河相偎,倾心教育,永远唱着“静静地深夜群星在闪耀,老师的房间彻夜明亮......”
      父母亲一生清贫。作为新中国最早的地质队员,作为老资格的总工程师,他守着手稿,守着那堆石头,守着获奖所得的地球仪,没有遗产,心中却很乐观很富足。

      执了一辈子教鞭,缝补浆洗皆一流的母亲也是一生清贫。她走时留下的书桌和缝纫机,已经用了半个世纪。老人一生没穿过几件新衣,总是亲手改制孩子穿旧的衣裤,套在了自己身上。

      父亲如大山一样的风骨,在邪气面前从未折过腰,终生追求心中的真谛;父亲又有大山般的胸怀,一生中探采了多少矿,修了多少座桥,他记不清也极少说,说的却是些不满意。

      母亲如小河一种的细腻,我不止数次见过她在屋角落泪;她的心如一川江水,从没干涸,那川江水,静静地流进了孩子们的心田。及至老年,她还说“不给孩子添麻烦,便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山含情,父含情。父亲一生沉迷于工作,直到暮年,才回到了生育他的岳麓山下,在中南矿冶大学的讲台上,娓娓地讲着他与地质的故事,才又回到牵他入门的长春地质学院,在教学楼的草地上从深夜坐到天明。正如弟弟写在父亲灵堂前的挽联,“一生征程坎坷多壮志不渝,献身矿业四十载任劳任怨”。

      水含情,母含情。退休后的母亲终于回到了四川的羊马河边,一次次给我们说起她的父母,还有同学亲友给过的帮助。提及多的,是农村的邻里和矿上的姐妹。母亲一辈子教孩子不说假话,我永远记着他讲的“狼来了!”的故事。

      天涯地角有穷时,唯有思念无尽处。我的父母,静静地躺在马鞍山上,隔着时空与孩子们交流。我喜欢把诗人席慕蓉作词的那首《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改动为《父亲的山母亲的河》;“父亲曾经形容大山的峻伟,让他在天南地北也从不能相忘,母亲总爱叙说那小河的静美,轻轻地流入人们生活的心田......”唱着歌,如入美丽的浮生梦境,旋律久久地在心中缭绕不去!
       

      结尾的话


      迷离烟雨是天空的泪滴,淌在脸上是思念的心雨。

      忆父母,我会想起岳麓山、竹森山、黄冠山、白石山、月亮山、马鞍山......又会想起羊马河、竹森河、宁都河、白石涧,还有一江春水向东流的长江。石头、歌本,是嵌入心底的深情。这就是我的父母!

      当我又回到竹森下时,村里老乡口口相告:“地球仁超的孩子回来了!”他们在我的车后塞满了莲子......

      当我又回到白石山,一位九旬老人抚摸我的头,念叨着我的父母,“山含情水含情人含情石头也含情”......

      做了高级园艺师的学生还想吃老师妈妈摊的煎饼了;当了大校的学生说,“那次我砍柴路过你家,天黑了,你妈煮的那碗面条,好香好香”。一位已是院士的同学说,“上大学时,你爸爸给了我10元钱,我至今没还,那张纸币,已是无价!”

      我的父母,是本无字的书,时时引我思索生命讴歌生活。我为父母写下了《人生,我这样思索》:站着 习惯地挺得很直/倒下就不会蜷成一团/晚霞美如绸缎/身着粗衣也不沮丧/没有泪腺笑肌还十分发达/那次流泪是因为有人劝我不要悲伤/生就一副铜头铁额/走在世上双脚是书写生命的笔杆/仍旧站着双手插进裤兜双脚叉开/把端端正正的“人”字写在地平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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