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美政 | 让我们来聊一聊福音派(下)

美华之音

原创： ERIC
2024年9月19日
作者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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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们聊到，在上世纪 70-80 年代的一系列社会改革，包括民权运动，女权运动和多元文化运动，再加上最高法院一系列的关于要求政教分离的判决，使得福音派的社会行动原则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们在 1980 年倾其全力地支持了里根上台，甚至不惜把卡特总统涂抹成为一个 “叛教者”，事实上卡特总统本人是南方浸信会的教徒，他也是一名虔诚的基督徒，只是在对待女性问题上，政教分离问题上，更加开明而已。

但是里根却让福音派基督徒失望了。里根在竞选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要推翻 1973 年的 Roe v Wade 判例。但实际上在里根做加州州长的时候，他也签署了一个叫 “加州治疗性堕胎法案” 的法律，使得加州成为美国当时堕胎法律比较宽松的州之一。但里根真正让福音派失望的是，我们知道，要真正推翻 Roe v Wade，就必须让最高法院里充满对堕胎持否定态度的大法官。但里根任内一共向最高法院输送了四名大法官，但其中两名都是支持堕胎权保护的，他们是安东尼肯尼迪大法官和桑德拉奥康纳大法官。这使得 Roe v Wade 判例得以保存。而且很明显，里根没有把福音派的诉求放在自己心上。因为里根执政期间，美国面临更多的问题，比如滞胀问题，罢工问题，中东问题，伊朗问题，还包括苏联的威胁等等。里根也许没有时间来处理福音派的诉求，也许根本不想在宗教这个问题上过于极端，比如说他送入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们，就是保守派和自由派一半一半这样的比例。总之，里根执政的 8 年，并不让福音派感到满意。

这里也许有另一个原因，就是里根自己发现，强烈支持他的福音派的道德多数派 Moral Majority 运动，似乎已经成为了自己的政治负资产。这也很好解释，因为美国社会在这一期间，已经逐渐开始走出保守氛围。到了 1988 年的时候，Moral Majority 的声望变得越来越低，批评者称他们是 “即不道德，也不代表多数人”。向这一组织捐款的人也越来越少。最终 1989 年的时候，Falwell 牧师不得不解散了这个组织。

但这个时候，另一个重要的福音派组织美国基督教联盟 CCA 建立了。他们曾经向税务局宣布自己是一个慈善组织，希望得到免税的待遇。但被税务局拒绝了。因为很明显，这个组织的目的和行动，是一个标准的政治行动组织，他们向自己的信徒颁发选民手册，指导选民投票给保守的共和党候选人，所以这显然已经不是一个慈善组织了。

CCA 和 MM 不同的是，他们不再仅仅把注意力集中在总统大选，而是开始努力动员基督徒的草根阶层，在每一个县，每一个城市争夺议员席位和官员竞选。曾经担任里根政府内政部长的霍德尔担任了 CCA 的主席，而另一位共和党议员泰特则被担任为执行董事，泰特是当时共和党极右翼的议长，美国历史上的最有争议的议长金里奇的副手。所以后来人们评价道这两个任命的时候，说：“CCA 的这两个任命，得到了里根和金里奇”。到了 1997 年，CCA 被评为是美国第七大最具有影响力的政治组织。

到了 2000 年，CCA 和当年的 MM 一样，倾其全力支持小布什的竞选活动。小布什早年其实是一个比较浪荡的公子，还有酗酒的问题。但 CCA 还是把小布什塑造成了一个信仰坚定，有传统家庭观念的人。福音派基督徒对小布什总统的支持，对于他赢得像佛罗里达和俄亥俄这些摇摆州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小布什总统也投桃报李，他是美国总统中比较罕见的经常在公开场合提到自己宗教信仰的人。小布什总统更是用实际行动回报了福音派对自己的支持，他签署了 Partial-Birth Abortion Ban Act。这一法律简单说，就是当母亲分娩过程中遇到严重问题的时候，不能通过终止分娩来拯救母亲的生命。再说白一些，就是我们经常说的 “保大人还是保小孩” 的选择中，该法律选择了保小孩的做法。小布什总统之前还签署了限制胚胎干细胞研究的政策，禁止使用联邦资金进行涉及胚胎干细胞的研究。这两项政策和法律，被视为保守派基督徒在立法领域的重大胜利。同时，小布什总统还建立一个叫 “信仰与社区倡议办公室” 的机构。这个机构通过联邦政府支持宗教组织和社区组织来解决社会上的贫困，吸毒等问题。这一组织总体上来说是健康的，也确实帮助了社会，但引起了一些社会学家的担忧，他们认为这一办公室的设立，可能会违反政教分离的原则。2007 年，这一做法是否合法，是否违反政教分离原则的诉讼被送到了最高法院，但是最高法院以技术性的问题而拒绝了受理。

小布什总统确实帮助了福音派不少事情。但是，福音派最大的诉求，依然没有得到实现。这就是禁止堕胎和禁止同性恋婚姻合法化。更糟糕的是，保守派的这一系列举动，引起了美国社会的另一次反弹，这就是进步派把奥巴马总统送入了白宫。

奥巴马简直就是福音派的一个噩梦。这个人在总统宣誓就职的时候，竟然提到了 non-believers! 他说，我们的国家包括基督徒、穆斯林、犹太教徒和不信仰宗教的人。这是美国总统第一次正式提出美国社会应该包括不相信宗教的人。事实上，我这里插一句，在美国，无宗教信仰者，包括不可知论者，无神论者等，总人数要占到美国总人口的四分之一。但是，因为他们没有形成一个强有力的政治组织，他们还是被主流文化认为是道德有问题的人，因此他们在国会和立法机构中，严重缺乏自己的代表。著名的美国电视节目主持人 Bill Maher 就是一名 non-believer，他抱怨说，我们的人口比例比黑人的人口比例还高，但却没有一个政治人物代表我们说话。实事求是地说， non-believers 在美国是一群被忽略了政治权利的人。

但无论如何，至少奥巴马总统提到了一句 non-believers，这是一种进步。奥巴马很快否决了小布什总统签署的禁止胚胎干细胞研究的法令，使得美国在胚胎干细胞的研究方面重新开始加速（这种科学研究在治理帕金森、病糖尿病等疾病上有着重要的意义)。奥巴马总统期间，美国还通过了保障同性恋婚姻合法性的法律。你一定能猜到，在福音派看来，奥巴马此人罪不可赦。一直到今天，一些保守的福音派教徒还在散播某种阴谋论，认为奥巴马是异教徒派来的，打入美国政府内部，并且一直到今天还在控制着美国的一股邪恶力量。

于是，在 2016 年，他们选择了川普。这是一次非常有趣的选择。事实上川普本人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宗教信仰。他的私生活混乱，经常牵涉到一些丑闻中，而且个人品行也低下，经常拖欠工资和合同商付款，甚至纽约州银行都把他列入危险贷款人的行列。作为一名不守信用的商人，川普一生中破产过六次。这样的人按正常的逻辑来说，是不会受到宗教团体的亲睐的。但是，美国政治里有一句话，叫 “他是一个恶棍，但他是我们的恶棍。” (这话原来是小罗斯福总统形容尼加拉瓜独裁者索摩查的）这里福音派就采取了这一态度。2016 年，当时我们都还并不知道川普会是一个什么样的领导人的时候，白人福音派教徒就以超过 81% 的支持率，投票给了川普。这是川普赢得 2016 年大选最关键的选票。

福音派为什么那么支持川普呢？虽然川普不是一个好的教徒，但是，他在竞选的时候承诺，一定会把保守派大法官送进最高法院，这就是福音派要的。川普最后也达成了这一目的。这又是福音派基督徒在美国政治斗争中的一大胜利。

但是提到白人福音派教徒对川普的支持，就不得不提到一个很特别的团体，那就是基督教民族主义者 Christian Nationalists。他们是谁呢？一般认为，符合以下三个信仰的人，都属于基督教民族主义者。

第一，他们相信美国是一个基督教国家。他们希望废除美国的政教分离原则，因为美国就是上帝选出来领导世界的国家。实际上，美国的国父们中，就有自然神论者，比如托马斯杰弗逊和乔治华盛顿，还有反对三位一体的约翰亚当斯。美国刚刚建国的时候和奥斯曼帝国签署的条约 “的黎波里条约” 中明确地说 “在任何意义上，美国都不是建立在基督教基础上的。” 要知道这个条约必须获得当时美国国会的同意，而国会里的元老和通过美国宪法的元老基本上是同一批人，这些人都同意了这一条款。而且托马斯杰斐逊还明确地说过一定要在宗教和政府之间建立一道墙。所以说美国是一个基督教国家，是严重背离历史事实的。但是，他们就是坚信这是真的。请注意，这种认识，正是来自西方的美国人早期迫害少数族裔，原住民和黑人的根本思想之一。

第二，基督教民族主义者相信，耶稣基督不仅是救主，而且是一个战士。他们很强调战斗精神。认为自己的战斗，是在荣耀耶稣，是在作为耶稣的战士来和邪恶势力斗争的。在公共宗教研究所（PRRI）的一项调查中发现，在白人福音派教徒中，相信 “真正的爱国者可以使用暴力来拯救我们的国家” 的人数，比非基督徒高出两倍半(24% v 9%)。在一些学者的研究中还显示，正是这种观念，使得保守派的美国人拒绝任何枪支管理的法案。他们认为保留枪支，是他们为了拯救国家而战斗的武器，甚至是一种被崇拜的工具。

第三个观念，就是他们认为有一种人被称为 “真正的美国人”。不符合他们标准的，就不算是真正的美国人，哪怕你有美国国籍也不行。他们把美国人分裂为 “真正的美国人”，和 “外来者”。在这个观念的支持下，研究发现，白人福音派教徒，更倾向于支持一些选举上的不公正，比如 Gerrymandering。他们认为即使这些手段是不公正的，但可以保持美国更白，也就是 “真正的美国人” 能有更大的发言权。

美国著名的社会学家 Philip Gorski 博士在自己的书 “国旗与十字架：白人基督教民族主义对美国民主的威胁” 中一语中的地说：“美国不可能既是一个真正的多种族的民主国家，又同时是一个白人基督教国家。这就是为什么白人基督教民族主义已经变成了对美国民主的严重威胁。”

事实上，基督教民族主义者虽然人数并不占美国人口的多数，但是在宗教信仰的推动下，他们组织动员能力很强，在政界的发声很大。相对应地，像川普，德桑蒂斯和科鲁兹这一类政客，又会主动地把自己的政治主张和宗教结合。比如他们会说减少政府监管，减税，减少政府福利是符合圣经教导的。双方配合得很好。但是别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历史上的独裁者，像希特勒和墨索里尼，都善于使用宗教的力量来让自己获得支持。

我们今天就聊到这里。大家可以对福音派的前世今生，内部构成以及他们的主要政治主张有一个基本的了解。我并不认为他们是坏人，他们有自己的宗教信仰，这是一件好事。但他们的错误在于，他们希望把自己的信仰和自己的价值观，强加给全体美国人，尤其是对新文化和新社会价值的仇视，使得美国的进步举步维艰，甚至他们还造成了美国社会的分裂。如果一个人不喜欢少数族裔的文化，不喜欢其他宗教，不喜欢同性恋婚姻，不愿意堕胎，那么完全可以自己避开这些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实践自己的信仰和价值观。但是，他们无权通过影响美国政治，来剥夺其他人的权利，来阻止美国社会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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